【Elias×Anthony】Dark Paradise
木头的倒刺断在肉里。
弹孔贯穿感,火热又带着半分麻木,像浓烈至寡淡的龙舌兰,直到缝合,看着翻新的肉重新铺成伤疤。
他中过几次枪,他已经记不清。
他习惯疼痛,只要那能够换取他想要争得的。
“九次,”他的Boss替他想起来,好像这个数字是某种值得记忆的铭牌。
Elias会神地盯着他血污的右臂,剔去石子后擦上酒精,然后包扎。他拿着镊子捏紧断面,将木刺拔出。金属碰撞的声音很清脆,像是撞针打出底火,弹壳落在地面。
Anthony把扯断的纱布、酒精浸泡的棉签和沾着他血的一根根小刺扔到垃圾桶。
在他看来这都不算受伤。
而Elias流露出在意的情绪反而让他有些失措。那已经被掩藏仿佛消失的敏感,食肉动物不需要的慈悲,他注视他的Boss阖上眼睛半躺在椅子里。
他想象过这样的场景,当他的Boss最终杀死他的仇人,当Carl最终为他母亲报仇,当Elias最终完成他的心愿,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。
他并没有蜕变,他身上还有少年时的影子,Carl Elias不会变成野兽,他承受弑父的痛苦,忧郁充满他的双眼。
相比Elias,他并不多愁善感。
在信任相托时,Carl说过他的目标。
“杀死一个黑帮头目,那不难,你会做到的。”
“如果这个人是我的父亲,还会那么容易吗?”
那时Elias看着他的眼睛,或许是唯一一个时刻,对于自己必将完成的使命有一丝的怀疑。
Anthony看着他,他的眼睛是黑色的。
Elias想到夜里祷告室的窄窗,禁闭室难闻的馊味和永远不会有黎明的暗夜。
“你会做到的。”他愿意用他母亲的名字起誓。
“Anthony,他们说,杀人会让灵魂破裂,我想地狱中,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了。”
永恒的坠落中唯一的慰藉,他并不孤独。
Carl站起来,那时他的衣服上有补丁,他们冬天靠跑步来取暖,浸渍煤渣的浴室昏暗而漏风。而Carl Elias对他如同圣灵现世,像是冬天生出一朵玫瑰,带着尖刺和芬芳,给予一个弑父者信任和友谊。
“他们死了。”他看到了爆炸,透过屏幕。
Anthony在现场,就在隔着围栏的路对面,看到玻璃被气流震碎,看着融化扭曲的塑料,闻到熟悉的焦炭味。
Moretti父子都化成了灰。他们的保镖躺在地上,一枪擦过Anthony的肩膀,那些都没有对Anthony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,反而是扔在农田的锄头带着腐烂的倒刺擦到了他的胳膊。
他们的眼神中有恐惧,或许他们闻到了死亡的气味。
“他们死了。”他回答他的Boss,像是担保和确认。
Elias并没有流眼泪,也没有欢笑。
他在椅子上躺了许久,然后发现自己盯着头顶的灯,眼睛酸痛。
越是锋利的薄刃越没有痛觉,刀片划开血管时如同冬天钓鱼时破冰的声音,赤红的液体如沸腾的泉水涌出夹杂着腥味的泡沫。
Anthony看到Elias半蜷缩的手掌中间蜿蜒的旧伤疤。
“有时仇恨太深,当它过去时,仿佛把你自己也带走了。”Elias叹气。
Anthony记得冬日初雪后刺眼的阳光下,Carl半眯着眼睛,浓密平直的睫毛遮掩着棕色的眸子,雪花融化的细碎冰晶挂在少年的睫毛上。震颤着的水珠倒映着整个世界,Anthony感到无措,当他从暗夜中醒来,他因为梦到那双半阖的眼眸而硬到发烫。
Anthony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上。
曾经那个会用拳头回报欺侮的青年,如今手掌磨出枪茧。他杀人,或许其中有人罪不至死,他们会得到某种报应,但他们赤手空拳,别无选择。
Elias将他们的手贴在一起,掌心的温度让他感到疼痛,比那天夜里,他被钢丝拉出鲜血淋漓骨肉模糊时更加痛。
但他没有放手。
他注定要坚持这种疼痛。
在他问天国的父为何赐予他这样的命运,为何他不配拥有父亲的疼爱母亲的笑脸,为何他不配在草坪上给大狗扔飞盘然后追着它奔跑,为何他不配在公园的长椅上安静晒太阳读书听到鸟在鸣叫。
所以他该对抗他的父亲,直到你死我活的结果。
Elias喜欢在湖边散步,给Anthony讲那些他不关心的历史故事,有时他沉迷在那温和平静的语调中,品尝只有他知晓的静谧与痛苦交织的滋味,音调变成一种语言诉说Elias真正的情感。
“每个男孩都会有俄狄浦斯情节吗?”Elias顿住脚步,转头认真看着Anthony,他忠实的守卫者。
“我不知道,boss。”Anthony回答,他不擅长抽象的玄思,每个人究竟有什么品性和命运,是否有某种规律和模式,一切情感的动机和根源,Anthony最单纯地根本不去想。
他看向Anthony的眼睛,他的眼睛是黑色的。
他从中看到自己并非恶魔,他只是生而为弑父者。这个问题是无解的,炸弹可以毁掉肉体,扯出神经撕裂血管,但是无法解开仇恨,或者比仇恨更重的惆怅。
他熟知Anthony身上每一处疤痕,许多是为了他而留下的,早在他们开始他们的事业之前,他亲手照料那些伤痕,看着新生的肉代替暗褐色的血痂,嫩红的缝合逐渐融入麦色的皮肤。
人总会痊愈,Elias迷恋这个过程。
Carl解开他的衬衫,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抚摸他肌肉的线条。这让他感到背德的错乱和快感,他膜拜他,像凡人膜拜神明,而他的神明对他有所渴求。他压抑不住自己粗重的呼吸,注视自己的身体进入到Carl里面,他的手指握紧扶手直到关节泛白。
他渴求、痴迷,直到释放在脸上疤痕潮湿的亲吻中。
他们不常做爱,很少接吻。
灵魂的烙烫太过热烈,会让躯体融化。他从Carl的眼角尝到眼泪的苦涩,他却说他心有近乎甜的味道,也会是因为他。
那是他们最接近情话的对白。
湖面的冰破碎,天堂的门已经关闭,他见过太多死亡。
留在后面反而残忍。
好在他们不会相隔太久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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